假定是布鲁诺干的呢？当然不可能是他。但假定真是他干的呢？警方逮住他了吗？布鲁诺是否告诉警方这起谋杀是他们的一个计划呢？盖伊很容易想出布鲁诺歇斯底里和全盘托出的情景。像布鲁诺那样神经过敏的小伙子，你永远猜不到他会说些什么。盖伊追忆着他们在列车上谈话的模模糊糊的情形，竭力回想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生气或酒醉时说了什么可能被当作是赞同布鲁诺疯狂想法的话。他没说过类似的话。为了排除否定的回答，他又把布鲁诺的信斟酌了一番，信的内容他还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我一直在想我们制定的杀人计划。可以实施，我敢保证。我无法向你表明我有多自信——
透过机窗，盖伊俯视着窗外整个的暗夜。他怎么没之前那么焦虑了呢？在昏暗的圆筒机舱内，有人擦亮火柴点燃香烟，墨西哥烟草味道很淡、很苦，而且令人作呕。他看看表：四点二十五分了。
天快亮时，他终于屈服于那惊天动地的马达声而进入了梦乡；那马达声似乎能撕毁飞机，撕毁他的理智，并将碎屑飘散于空中。早晨醒来，天色灰暗，一个崭新的想法跃入脑海：米里亚姆的情人杀了她。事实显而易见，大有可能。他在争吵时动手杀了她。大家常在报上看到这一类案例，受害者也常是像米里亚姆这样的女性。他在机场买的小报《体育画报》的头版新闻就有一则女子谋杀案——他差一点就为了找一份美国报纸而错过班机，可还是没找到美国报纸——而且有一张她的墨西哥情人手握凶刀露齿而笑的照片，盖伊开始看这一则新闻，读到第二段就感到厌烦了。
在梅特卡夫机场，一位便衣男子迎面走来，问他介不介意回答些问题，于是两人一道上了出租车。
“警方找到凶手了吗？”盖伊问他。
“没有。”
那便衣男子满脸疲惫，仿佛一夜没睡，跟北侧破旧的法院大楼里的其他记者、职员和警察们没什么两样。盖伊环顾着这个大木头房间，下意识地寻找起布鲁诺来。他点起一支烟，身边的男子问他烟是什么牌子的，然后接过盖伊递来的烟。这是贝尔蒙特牌香烟，收拾行李时从安妮衣袋里摸来的。
“盖伊·丹尼尔·海恩斯，梅特卡夫安布罗斯街717号……你何时离开梅特卡夫的？……何时到达墨西哥的？”
椅子滑了一下。一名默不作声的打字员敲击着键盘，记录下他们的谈话。
另一位佩戴徽章的便衣男子慢悠悠地走过来，夹克敞着，大腹便便。
“你为什么去墨西哥？”
“去拜访一些朋友。”
“谁？”
“福克纳一家。纽约的亚历克斯·福克纳。”
“你为什么没告诉你妈妈你要去哪儿？”
“我告诉她了。”
“她不知道你在墨西哥的落脚处，”便衣男子口气温和地告诉他，又参看了他的笔记，“你周日寄了封信给你太太，要求离婚。她怎么回复的？”
“她说想跟我谈谈。”
“但你不想再跟她谈了，是吗？”一个清晰的男高音问道。
盖伊看看那位年轻的警官，默不作声。
“她的孩子是你的吗？”
他正要回答，却有人插嘴。
“你上周为什么回得州见你太太？”
“你不是急着想离婚吗？海恩斯先生？”
“你和安妮·福克纳谈恋爱了吗？”
一阵笑声。
“海恩斯先生，你知道你太太有个情人。你嫉妒吗？”
“你正利用那孩子来达成你离婚的目的，不是吗？”
“就是这样！”有人说。
一张照片被推送到他面前，他看到照片中那个长长的黑脑袋、英俊傻气的棕色双眼和有凹痕的男子气下巴，这影像一下就勾起他的怒气——它也许是一张电影明星的面孔，可就算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这人就是米里亚姆的情人，因为这是她三年前所喜欢的那种面孔。
“没见过他。”盖伊说。
“你不曾跟他谈过话吗？”
“没有！”
盖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他觉得他也该像个小孩般大哭一场。结束后他在法院门前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回家的路上，他看了在《梅特卡夫星报》头版上占了两栏的新闻：
警方继续搜寻谋杀女子的凶手
六月十二日——警方仍在搜寻杀害本市市民米里亚姆·乔伊斯·海恩斯太太的凶手，周日晚在梅特卡夫岛上，被害人被不知名的凶手掐死。
两位指纹专家今已抵达，他们将努力把从梅特卡夫湖出租小船码头的数艘小船和船桨上采得的指纹分门别类，加以确认。但警方和探员认为采得的指纹恐怕过于模糊。有关当局昨日下午表示，此罪行可能是疯子所为。除了可疑的指纹和在命案现场附近的几个足印之外，警方尚未发现任何重大线索。
据信，审讯中最重要的证词将由现年三十岁的休斯敦码头装卸工欧文·马克曼提出，他是死者的密友。
海恩斯太太的葬礼将于今日在雷明顿公墓举行。送葬队列将于今天下午两点从学院大道上的豪威尔葬仪社出发。
盖伊用一根烟蒂点燃了另一根烟。他的双手还在颤抖，但觉得多少有些好转了。他不曾想过是疯子所为，说是疯子干的就把此事简化成了一件恐怖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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