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涛想起过年时几个孩子想要跟着小秦去南方长长见识的事,因问小秦:“你之前不是说要带着虎头、毛头往平州府去见识见识,哄着人家管你叫了几百声的小秦叔叔,打算啥时候动身?提早说了,我这边好安排人跟着。”
小秦是走惯了平洲府的,哪一年都得走个一两趟的。如今下洼子通了往南边的船,出门就更容易了。但是每次往平洲府去,林远涛也都是安排好信得过的伙计跟着他的,或者是让他跟着钱掌柜等人的商队。如今他还要带着俩半大小子出门,林远涛更是得提前安排好妥当人跟着才行。
小秦挠挠头,虎头、毛头自来跟他亲热,凡他在家时,总是擦前擦后的跟着,他虽只大俩人几岁,但是他从十多岁上就跟着林远涛走南闯北的,眼界上比那俩孩子开阔许多。过年时却不过俩孩子跟他恳求,而且他自己,也是认为多走走开阔眼界是比闷在家死读书要强,自是答应下来。可是真说到啥时候动身,他心里又难免踌躇起来:“我这答应了,还没跟他们家里说呢……他俩不像咱们,没家里人挂连,说走就走的……再说,咱家里这些事,哪里走的开?”
“你这答应人家的话,还能往回咽咋的?”林远涛就给了他个脑瓜崩。
“那哪能?”小秦就捂着脑袋瞅着林远涛,“哥,你帮我想想辙呀。要不,你去找李远大哥他们去说说?”
小秦年岁不算大,还没有成家,在村里人眼里算不上大人。虽然因为养蚕的事情都是他操持,十里八乡的有些名声,可是也不够人家能把个孩子交到他手里,千百里的往外走。他估摸着,要是林远涛亲自跟着去,这事还差不多,可是周瓦现在的情况,林远涛说啥也不会出远门的。
“啧,办事没个前后眼的,就是不老成。”林远涛瞄了他一眼,“你捂什么捂啊?我都没使劲儿,你那脑门红都没红的,你瓦片哥也没在跟前,装相给谁看啊?”
林远涛只把小秦逗红了脸,才肯好好跟他说。
“我想着,肯定不能就让你带着俩小孩子出那么远的门,就算是再有老道的伙计跟着也不行。”林远涛瞅着小秦的眉毛皱起来,叹一口气道:“你自己说,你就这么要把人孩子领出去,人家大人能放心不?”
小秦自然心里明镜似的,这自然是不放心的,要不他也不让林远涛去替他说了:“那咋办?其实这平州府都走了多少回了,路上一概都是熟的,再说,现在又有船,比陆路还好走呢,也就是几天就到了,有啥可担心的?”
于他们这些走南闯北惯了的人来说,这自然是没啥。可是,就在往前数个五六年,李家村的人连进过县城的都是有数的。就是现在,除了以前来下洼子服劳役修港口,以后再来过下洼子的人,十根手指头就能掰清楚。
村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对于村子外面的世界,是心怀畏惧的。
“你自己说呢?”林远涛只反问一句,小秦就不知声了。
“这人啊,啥时候都是独木不成林,啥事就不能指望着一个人、一家一户就能干成。”林远涛没有接着小秦出门的话题继续下去,“这几年,眼瞅着咱们家边上养蚕的越来越多了。山里头,有现成柞树林子的,林子修理好了就能养柞蚕,就是杨家庄那样边上没啥山的,也上咱们家去买桑树苗子,回去就栽家边上,跟着咱一起养桑蚕。现在是树还小,养的蚕有限,等越往后,桑树长成了,养的蚕就越多。以后,咱们这地界上产的蚕茧、蚕丝肯定是越来越多的。”
“那是,眼见着来钱的事,谁看见不跟着干?”小秦赞同道。
“所以说啊,等着蚕丝越来越多,这就不是咱们一家一户的事了。难道一个县城里,就咱们家人是有见识的?野地里的野菜一文不值,村里的小子们□□送到县城去卖,一篮子就值十几文,等到了小食摊子上,这一篮子野菜就能做出几十碟子的凉拌,这又是多少钱?这是半大孩子就能看出来的事情。那些人家,每年缫了丝送到咱家能分多少钱,城里的绸缎庄里一尺绸多少钱,心里还能不清楚?就是没亲自见过,也能听见人说过啊。”林远涛手指在桌上略敲了两下,对着小秦解说道,“不定多少人比咱们心还急呢。”
“着啊!”小秦一拍掌,“我原还想着,咱家要想学那织绸的本事,又是那样大的织机,又要找好师傅,不知道要搭进去多少功夫、多少钱财呢。因此这两年我也就没提这个事,可是心里还老是想着、放不下呢。哥,难道你看出谁也有这个想法了?”
“是有几个。”林远涛没有否认,又道:“你也不用光把眼睛就盯在织绸上。从蚕丝到穿上身,这有织的,有染的,有裁剪缝制的,还得好绣功,这才是一件能上身的体面衣裳。这哪一步都值得仔细琢磨,看看能干啥。还有,这蚕丝也不只能织绸。那蚕丝被、蚕丝毯,略有家财的人家也是愿意用的。“
“我就是钻了牛角尖了!”小秦兴奋道:“我在南边就见过,那好绣工用的绣线都是蚕丝的。咱们就是花钱雇人染色,也是做得的。总比卖生丝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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