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几番寒暑,对别的人,也许兔走乌飞匆匆三载,对红豆而言,却是相思难熬,度日如年。三年前的今天,她不得不离开玄凤,孤零零地自北飘到南,最后停驻在这里。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小到只有十几户人家,偏远的几乎没人知晓它的存在。
红豆的木屋坐落在村子的顶头,屋后是一片树林,枝繁叶茂,四季长青。她在木屋的旁边种了一个菜园,里面有各样的瓜果蔬菜,每隔三十余日,她就背上一竹篓的成熟瓜菜,走十几里的山路,到前方小镇对换白米干粮。日间除了和雪儿斗嘴,红豆很少与村人来往交谈,她所有的时间,都消磨在这个青菜园之中。
菜园前,青萝绕径,石桥越溪,正对一条还算平坦的山径,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今天红豆却听到零碎的马蹄声,她望过去,见一辆马车向这边行来。
赶车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青年,看见红豆,面露喜色,将车停到路边,几步行到她的面前,“这位姑娘,我夫妻二人赶了一天的路,感觉腹中饥渴,可不可以讨杯水喝?”
红豆道:“这位大哥不用客气,你稍等一会儿。”红豆舀水出来,见那马车帘子挑起,坐着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红豆将水递过去,青年和女子连声道谢,红豆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暗自奇怪,为何见他们如此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女子饮过水,对那青年道:“真是可惜,那消息可是真的?”青年神色黯然,“天子诏告天下,举国哀悼,这还会有错?”红豆惊诧地抬眼看去,“发生什么事情,要举国哀悼?”本欲继续赶路的青年见红豆发问,“河南洛阳地动,宣远王爷奉皇命勘察,为救十几个灾民,九王爷出了意外,陷入地裂之中,再也没有上来。突来的噩耗如雷电击中红豆,失魂落魄地摇头,“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青年叹道:“千真万确,我们在路上一直为这件事情难过,当年,九王爷对我们有恩,幸亏他,我夫妻二人才能缔结良缘。” 他又说:“姑娘,天黑之前,我们必需赶到前方小镇,所以就不叨扰了。”
红豆心痛地弯下腰,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这三载的日夜思念,究竟为了什么?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怎会这样,上天在惩罚我离开你么,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想离开你,我想陪在你身边,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我不能不答应她!十年无影无踪无音讯,我不愿意,却没有办法啊!”三年以来,她对自己的选择藏着无限的委屈,但心里始终都有一个希望,这一会儿,希望变成绝望。可无论生死,她要去找他。
红豆不记得自己如何打点好行囊,一路上浑浑噩噩,不知历经多少险恶艰难,终于来到洛阳郊外。她环顾四周,心中悲苦,抱着雪儿,坐在一棵树下,呜呜地哭出来,“如果真的见不到他,我该怎么办,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正当她伤心欲绝,不想自树后蹦出一人,腰间裹扎深棕色的树皮,蓬乱的头上斜插几枝早已枯黄的树叶,叫嚷道:“劫财,劫财,打家劫舍,把钱,拿出来!”
红豆听耳未闻,眼泪汪汪道:“我想见他,却不知,在哪里,可以找到他。”那人听得莫名其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然后,他又气急败坏地顿足,“管你说什么,你听明白我的话没有,我要劫财!”红豆仍道:“我想见他,心里只求他,平平安安。”
那人愈加不耐烦,一把夺过她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乱翻一通,晦气道:“什么都没有,原来是一个穷鬼!”忽然间,他紧盯红豆几眼,取了一块布帛,蘸了少许的石洼中的清水,向她的脸上抹去,没两下,惊恐地喊出一声,掉头就跑。
那人跑出老远,忍不住回头,见红豆依然在那里哭泣呜咽,不由停下脚步,徘徊良久,转身回来,“丫头,你怎么了?”他见红豆毫无反应,将头顶的枯枝树叶拔下来,扔到地上,“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钱七。”红豆看向他,“钱七是谁?”钱七瞪圆眼睛,“你怎会忘记我,我也算是你哥!小时候,我还给你抓过蟋蟀!”
“钱七”这两个字在红豆的脑际晃来荡去,记忆逐渐清晰,想起很久以前的那日夜晚,他偷偷地潜入自己的房间,又恍惚想起他刚才叫嚷的言语,当即警醒,不由分说,将他用力推开,“草包,你,你别想欺负我!”
红豆这一推用了全身气力,钱七没有防备,仰头摔出去,脑袋撞上石头,脚踝也扭错了位,疼得他喊出来,“红豆,你自己说,究竟谁欺负谁?”他向头顶摸去,更加大呼小叫,“疼死我了!”红豆发觉他的情形,也认为自己过于莽撞,走上前道:“你要不要紧?”钱七没好气道:“你说呢,我的脚也不能动了。”
红豆向他的脚踝望去,果然红肿起来,只得蹲下身查看一番,“应该没有大碍,敷上草药就会好转。”钱七当然不满,“说得轻巧,疼的人又不是你。”红豆深吸一口气,“要不然,还能怎样,我先将你扶到住处,然后,再想办法。”钱七听了她的话,一张脸如同瘪下去的苦瓜,“我,哪里有什么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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