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刚刚落下一场大雪,荀绍不怎么怕冷,但因为竹秀在养伤,她也跟着沾了光,最近总有些滋补的东西流进她肚子里去。
已是傍晚,她刚从营地巡视回来,就被竹秀叫进屋里灌了一大碗羊肉汤。
“怎么样,好喝吗?”
荀绍拿开碗,看着竹秀笑眯眯的双眼,她半边脸颊还肿胀未消,这笑容看起来尤为好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
竹秀顿时不高兴了:“想要好好跟你说个话怎么这么难呢?你老实跟我说,国舅生死关头,你怎么躲到西北来了?你说你做的对不对?”
荀绍认真地想了一下:“好像是不对,躲在西北太容易被揪出来了,我应该躲回老家颍川去的。”
“你……”竹秀气结地面红耳赤。
“哈哈……”荀绍放声大笑,走近去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好养伤,我的事我自己有数,别担心了。”
竹秀还要再劝,她已经拿起披风出门去了,脚步走的太急,怎么叫也不停。
“笑得跟没事人一样,当我看不出来?”竹秀想扯嘴角,结果扯动了肿着的脸颊,顿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应璟虽然在休养,朝中的事情却知晓的一清二楚。
范一统照旧每日一早进房探望,发现他居然一早就起了身,已经自己穿戴整齐。
“公子怎么穿上朝服了?难不成您今日要上朝去?”
“不,我去后宫见太后。”
范一统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公子打算动手了?”
应璟笑了笑,“不要说得这么吓人,那毕竟是我堂姊。对了,豫州军权没有交出去吧?”
范一统摇头:“没有,周将军也还在豫州待命。”
“很好,先不要传他回都,将权也不要交出去。”应璟披上大氅出门:“走吧。”
后宫之中,太后正在描眉添妆,忽然听见郭公公进来禀报说宁都侯求见,惊讶的将手里的簪子都给弄丢了。
“他不是还昏迷未醒吗?”
“千真万确啊太后,奴婢亲眼瞧见的,宁都侯好端端的在外面站着呢。”
太后摆摆手:“那就叫他进来吧。”
应璟进了殿内,太后已经就座上方,他如往常一样行了礼,太后也如往常一样假意说几句客套话做开场白,原本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直到他忽然问了句:“太后觉得微臣该如何处置杜衡?”
太后眼神微微一闪:“好端端的处置他做什么?毕竟也是我们的表亲。”
应璟温和地笑了笑:“老话说得好,表亲亲不过堂亲,说起来,我与堂姐你才比较亲呐。”
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拿腔作调的,想说什么呢?”
应璟叹了口气:“堂姐,你要重用杜衡取代我倒也无可厚非,但且不说应家其他人同不同意由姓杜的来掌管应氏,也不该做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事来啊。”
太后重重地砸了茶盏:“你倒是说说,哀家哪里做了不知轻重的事来,叫你敢这般指着鼻子责怪哀家!”
“微臣不敢。”话是这么说,应璟却一点也没有不敢的样子,“太后派杜衡去暗算荀绍,挑拨我们关系,这事暂且不提。擅自用懿旨传召各地藩王聚集豫州,实在有失考量,若是他们和南康王一样,那岂不是惹火烧身?太后如此行事,依微臣之见,以后只怕是不能再垂帘听政了。”
太后气得腾地站起身来,浑身发抖:“休要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些都是哀家做的?有什么资格不让本宫垂帘听政!”
“微臣不仅知道这些是太后所为,还知道是何人怂恿太后所为,证据确凿自不必说。”他从袖中取出份折子来:“微臣手上有百官的联名上奏,请求太后撤去垂帘听政,在后宫颐养天年。”
太后大怒:“来人!”
没有一丝回应,连郭公公也不在。
直到应璟淡淡叫了句“来人”,殿外才匆忙走入两个宫女来。
“不长耳力,没听见太后在叫你们么?”
“奴婢该死,宁都侯恕罪。”
太后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软榻上。
西北大雪又落了一场,荀绍停在廊下看雪,下人送来了洛阳的消息。
她展开了信函,迅速看了一眼,应璟伤势已经好转,太后忽然下诏将大权移交重臣和幼帝,此后不再垂帘听政。
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却必然大有联系。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应璟说过,太后只怕也自身难保,没想到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
书房里生着炭火,应璟却好像很冷,身上还裹了件大氅,坐在案前写了道诏令。
范一统见他面有疲色,劝道:“公子重伤初愈,还是多休息吧,其他事情不必急在一时。”
“无妨,”应璟摆摆手:“你带着这诏令和兵马去围了丞相府,将所有人都拿下,之后的事我来办。”
老丞相这些年已经有些归隐的意思,忽然出事,许多人都没想到。
宁都侯派人围了丞相府,本人随后赶到,亲自宣布了他的罪状,其中包括怂恿太后陷害阵前大将荀绍,私自调集藩王重兵聚集等,其他一些旧账自不必说。
老丞相被摘去了高冠,发髻散乱,头发花白,脸色却很镇定:“宁都侯等这日等很久了吧?”
“这句话该本侯说才对,老丞相也对本侯明里暗里做了不少的手脚了,你看似置身事外,向来不随便动作,所以偶尔有些露骨的招式,本侯还真怀疑不到你身上。比如当初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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