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可贺!”
“还好谢学长醒了, 否则以后咱恐怕得接到青水的改嫁请帖……”
这段时间叶青水有多苦,她们都看在眼里。每天除了上学、就是把自己泡在实验室,她原本圆润的脸蛋迅速消瘦。父亲长眠不醒,俩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是可怜。
叶青水说:“人到就好, 不用特意准备别的东西。”
她清楚她们的秉性,特意强调道。
叶青水离开后,几个人讨论起了包礼金的事。潘丽娟商量着问:“你们家乡结婚礼金包多少合适?”
任盈盈说:“五块八块都有, 顶破天了十块。”
来自鹏城的余诗说:“我们那边礼金很少,一般就包一块钱。”
其他两个女孩子噗嗤地笑了出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她们合起来忍痛包了个三十块钱的礼金。
十块钱够一个学生一个月的伙食费, 搁在当下这个红包包得真的很厚了。
然而, 等潘丽娟三个人去到钓鱼台国宾酒店的时候,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塞点钱进去。
因为这个酒店……高端得得出乎她们的意料。
这年头开得起车的人凤毛麟角,然而酒店门口来往驶过的车如流水, 走进去后是满目的假山流水、亭台轩榭, 偌大的园林古色古香。
酒店大气端庄、奢侈靡丽,在清代的时候曾是皇家园林,这让朴素艰苦习惯了的人走进去, 乍然间仿佛走进了新的天地,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如果不是有门童引路, 三个人恐怕还找不着厅在哪里。
周婷婷已经随新娘新郎官来到了酒店, 她充当着伴娘的角色。周婷婷看见了这三个女孩子, 热情地招待了起来。
婚礼是中式的, 伴娘叫做“送女客”,潘丽娟三人还没有坐下,门外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八门花炮同时响起,热闹得宛如过年。
*
办喜酒这一天,叶青水天没亮就起床了。
化妆之前,叶妈端着一碗汤圆儿笑眯眯地说:“水丫吃点,等会不会饿肚子。”
为了吃上这趟喜酒,在乡下的叶阿婆和叶小叔、叶婶婶,连带着小侄女都来到了首都。
叶妈给女儿绞面,用粉线把她面上的绒毛剔除,这道工序叫做开脸。叶阿婆拿着梳子给孙女梳头。她手里捧着孙女柔亮的秀发,眉开眼笑地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当年在乡下办的那趟喜酒,太匆忙,回想起来脑子里只留下了仓促的印象。当时在乡下也没有条件,穷酸得很。水丫连件像样的衣服没有,那场喜酒着实不像结婚。
而如今满目的双喜大字,处处细节都很是用了一番心意,连请来的喜娘也是有着多年丰富经验,每一刻的时辰都有讲究,这一回才真正有了办喜酒的喜气。
叶阿婆拆了孙女的头发,一梳到尾。
梳着梳着,她眼前仿佛浮现起了当年那个呱呱坠地的小孙女,她的一声啼叫,让沉浸在失去爱子的她,感受到了活下来的希望。
她记起了当年尚且稚气的孙女抹着眼泪,恋恋不舍地退学,却在干完活时偷偷看书,一眨眼长大后她念上了大学。
叶阿婆甚至还想起了某天,一觉睡醒的孙女满不在乎地提要离婚的事情。如今再一眨眼,她已经有了两个会爬、会叫人的孩子。
叶阿婆想起来种种,忍不住眼眶发热: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叶阿婆梳完了头发,两个喜娘开始编起发式来,那灵巧的拇指穿梭在乌发之间,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饶是在两个巧妇合力之下,新娘的发型也编了半小时。
最后戴上沉重的凤冠,凤冠上镌刻飞凤,缀以珠宝花、翠云、翠叶、凤凰口衔接一颗大东珠,无数小珠串坠而下,流光溢彩。
凤冠刚戴到头上,叶青水脖子都酸了。
好在新郎的车队很快就到了。谢庭玉入乡随俗地骑了一匹马,穿着火红色的新郎礼服,戴冠帽、腰间配以流苏玉坠。整个人显得俊彩飞扬,温润如玉。
他朝着她走来,背着她跨过了火盆。用一顶花轿把她载到了钓鱼台国宾酒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齐齐响起,八门礼炮烟花齐齐向天绽开,然而白天只能看得见一抹流光溢彩。
新娘被新郎牵出来的时候,那一身耀眼美丽的嫁衣让人惊艳得挪不开眼。火红的嫁衣边缘以金粉装饰,十几米的下摆长长地曳地,红似火、金粉如光,仿佛浴火的凤凰。
一对新人开始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谢庭玉接过了送上来的酒,两人的手交缠起,仰起脖颈喝下交杯酒。
柔和的阳光洒在谢庭玉的身上,他眉目含笑,牵着妻子的手,看着她脸颊微微染上的红,即便是千杯不倒的他,此刻就着她脸上的春色,已经感觉到几分微微酣然的酒醉。
他牵着她的手,含笑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咱们……这辈子就这样说定了。”
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他和她都曾隔着几十年的生死,她在夜里流下眼泪时,他无法安慰她;她无助地摔倒,他却无法拥抱她;最后他看着她一个人渐渐地老去,他无法陪她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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