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无女子为官的律例,这才学被帝王瞧上又如何?终究是为不了这天下苍生的。
既如此,她宁可废弃这一身才学,永世不用!如今还留在他身边,不过是利益交换,为寻杀父真凶。
可方才,线索已明,她心中计划已成。但她素来恩怨分明,步惜欢给了她两个提示,她便帮他两次,互不相欠后,她再想法子离开这行宫,自去走那条她已思量好的路……
暮青并非工作狂,她工作时严谨认真,注重工作效率,也注重休息。
步惜欢昨夜带她验了柳妃的尸骨,她猜今夜该去刺史府了。刺史府中查案审案,应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因此她用过早膳后便回了乾方宫西殿,要来医书瞧了半个时辰便歇着了。
歇下前,她特意嘱咐宫人,午膳的时辰前要唤她起身。这是她的习惯,用餐定时。
前世她的很多同事忙起来时用餐便很随意,有胃病的人不在少数。她很不赞同这种伪工作狂的生活方式,她认为热爱工作的人应该注重身体,身体健康才能多活几年,活着才能工作,死了一身才学还有何用?
服侍暮青的宫人还是合欢殿里那一拨,对她的吩咐,宫人们莫敢不从。这才两日,宫人们便都瞧出来了,这位周美人如今可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早晨陛下恼了他,竟没将他打去冷宫,反而传他住进了乾方宫。如此恩宠,未曾有哪位公子有过。这才一早晨,此事便已传遍了行宫,若非周美人住在陛下寝宫,早不知有多少公子要来见他烦他。他是个性子清冷的,一瞧就不爱热闹,不知陛下是否有意让她避着那些公子?
暮青不知宫人们心中所想,她只入帐歇着了。
午膳起身用过,她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医书,然后接着歇息,待用过晚膳,她又要来了医书,就灯静看,静等。
步惜欢来时便瞧见少年白袍素冠,坐在灯下看书。殿中兰香淡雅,羽人花灯彩影绰绰,映得那人坐在彩锦里,似画。
暮青发现步惜欢在殿外时,宫人们已垂首静立,不敢出声已久。她瞧那殿外时一愣,见男子眉间似有抹柔色,夜里瞧不太真切。见她望来,他便笑着走进来,脸上一副春情浓浓的媚色。
“一日不见爱妃,朕心甚念。爱妃可愿与朕共浴,同赴良宵?”他说着,来牵她的手。
暮青一瞧便知道,这是要出宫了。
两人去了合欢殿,依旧从九龙浴台下的暗道走,出来时却非昨夜的旧殿。昨夜那旧殿院中长满荒草,今夜这殿院子里还算干净,远一望,偏僻的配殿里似有烛光。
那烛光微弱,不似华殿夜里灯火通明,似只点了一盏灯,细听也无人声,夜里越发觉得清冷幽幽。
暮青扫了眼宫墙,墙上的漆掉了不少,分明这殿也是旧殿。旧殿,又有人住,莫非是冷宫?
这念头不过闪念,步惜欢已带着她出了殿门,拐过一角,见一条深窄的宫巷,巷子尽头一道小门,出了小门,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两人上了马车,只过一道小广场,便见了宫门。出了宫门,青石长街在脚下铺开,暮青低着头,面色在昏暗的马车里瞧不真切。
马车行出长街,渐见火树银花不夜天,一路长驰,直奔东街。
车从刺史府后门而入,停在一处阁楼外。暮青下车时瞧这阁楼外一片海棠林,海棠已落,景致不似几日前,却俨然是她夜探刺史府那日扮作工匠漆过的阁楼,也是她被迷晕后关着的地方。
步惜欢带她进了阁楼,要她在楼下坐等,自去了楼上。
暮青立在楼下,见楼下仍无摆设,月色透窗洒落进来,落一地斑驳,梨香浅浅,漆香比关她那夜淡了许多,几乎闻不着了。她唇边露出冷嘲,这处阁楼传言是陈有良的老娘要来,才特意翻新的,如今看来显然不是如此。她费尽心思扮成工匠进来,指不定从那时就入了步惜欢的套儿。
她心中生闷,转身往窗边走,想推开窗子透透气,目光往地上一落,微微一变!方才地上还是树影斑驳,如今那斑驳一边却覆了大片阴影。这窗外是海棠林,月色透过枝头落进屋里,瞧见的本该是树影,这大片阴影哪里来的?
暮青目光微变,脚步却未停,依旧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窗子一开,夜风拂面,她袖口寒色乍现,刺风破月而去!
月色里,枝头密处忽听一声朗笑,“周兄使得一手好暗器!”
那声周兄听来有几分戏谑,暮青只见一道青影自树间飘落,似驾了青云,林中遍地残红,那人落于其上,半分声响不闻,缓缓行来,只见翩翩天青色,不闻公子足下音。
夜风低卷,残红拂过草隙,尚能听见飒飒低音,那人行来,似在草尖儿上走,所行之处,残花不败细草不折,暮青盯住那人脚下,眸中渐起惊色。
好高深的轻功!
这一惊之际,那公子已在窗外,隔着阁楼轩窗摇扇笑望她,扇后玉手修长,指间一把薄刀。
暮青不望自己掷出的刀,只望那公子,“阁下何人?”
这人她记得,只是至今不知名姓。
那公子闻言,细长的丹凤眼月夜里飞出几分奕奕神采,似模似样作揖见礼,“在下魏卓之,见过周兄。”
魏?
暮青皱眉,“哪个魏?江南魏家?公子魏?”
“周兄聪慧,正是在下。”魏卓之一笑,他这身华衣,又这般轻功,又自报了姓氏,世上猜不出他是何人的甚少。暮青能猜得出是理所当然,这声聪慧的称赞怎么听都有几分戏谑之意。
他边笑边将手中的刀奉上,暮青寒着脸,伸手接过,自嘲一哼。
公子魏,春秋赌坊的东家,江湖人士,怪不得他连侍女都使得一手好毒。那夜她去赌坊,此人与步惜欢应都在坊中,她那夜还猜步惜欢是公子魏,未曾想正主儿就在他身边。
暮青瞧了魏卓之一眼,想着自己夜探刺史府那晚,定是他与步惜欢一同设的套儿,便越看此人越不顺眼,刀收回,顺手啪一声将窗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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